撰文： 刺蝟｜地火
政府對電影發展似乎抱著雄心壯志，《施政報告2022》更揚言打造「中外文化藝術交流中心」，方法卻不是營造更勞工友善的電影製作環境，以留住人才，而是力推北上合拍片，滾大資金。香港人有如「外勞」一般輸出內地片場，大導演自然無問題，但鎂光燈後的工作人員卻恐怕更易遭剝削。
不論是在香港、內地，還是台灣、韓國，影視業的血汗勞動問題就如同是「房間裡的大象」，每個人都知道大象的存在，卻不願提起。影視業的問題持續已久，難免令人覺得「呢一行，傳統就係咁㗎啦」。
改變永遠是知易行難的，但我們還是希望直視大象，想像出一個人本、勞工友善的改變方向。畢竟我們相信，一部好的作品，應該是由一個個活生生的人拍出來，而不是一塊塊僵硬的齒輪。
方向一：香港電影發展局
政府2007年成立「香港電影發展局」，設立「電影發展基金」，現由文化體育及旅遊局轄下的「創意香港」支援，推出各種資助計劃。「首部劇情電影計劃」專業組得獎者可獲800萬資助，而「電影製作融資計劃」的融資上限為900萬元，資助過多齣商業電影，包括近來討論熱度甚高的《正義迴廊》、《毒舌大狀》、《死屍死時四十四》、《阿媽有咗第二個》等，金額介乎250萬至887萬不等。
政府樂意撥出資源支持創作固然是好，也理應尊重創作、不作干預，惟獨最需要介入的勞工保障，政府卻又缺席。當《正義迴廊》和《流水落花》奪得金像獎獎項時，作為出品人的香港電影發展局不忘出稿恭賀。既然政府一直跟得甚貼，不妨加強把關這類大型製作的工作環境。
最基本而言，政府可以在申請程序中加入保障勞工的條款，譬如要求申請者承諾在某一限期內支薪、設立合理工傷賠償等；參考政府在聘用屋邨及街道的清潔承辦商上的做法，政府可訂立一個懲戒制度，若發現有製片商不遵從指引，便可扣分、罰款，乃至加入黑名單，限制該公司日後申請電影發展局資助的機會。
與此同時，製作方申請資助時原本就需要提交各項開支細項的預算。既然香港電影發展局以公帑資助，便有責任確保製作方增加透明度，譬如將預算開放予工作人員閱覽，讓員工監察僱主有否支付相應薪酬、將資助用得其所。
方向二：勞工處
勞工處近月推出《預防工作時中暑指引》，一來分級複雜，二來沒有法律效力，被市民鬧爆是「形同虛設」。不過退一萬步來說，起碼處方撰寫了指引，而且聲稱當意外發生，僱主有否跟從《指引》，便是判斷僱主責任的重要依據。
反觀如今，越來越多人投身freelance行業，工種橫跨影視創作、廣告設計到餐飲送遞多個行業，政府卻一直停留在研究階段，未有訂立任何措施，針對性保障這類通常無合約、無勞工保險的freelancer。當資方為了削減成本而只聘請freelancer時，一眾與正式僱員無異的所謂「freelancer」便往往申訴無門。
勞工處當務之急是制定指引，敦促僱主與freelancer簽訂合約，列明工資期及工傷保障等，那麼freelancer若不幸遇到意外或無良僱主，也有條件按合約條文追討；勞工處亦應設立申訴專線，讓工作人員有權匿名指控不合理的工作環境或待遇，處方便能跟進及巡查。
方向三：工會、行家們
香港影視業行內的市價靠口耳相傳，卻鮮有具規模、受認可的機構進行行業調查。觀乎鄰近的台灣業界，資訊則相對流通。「中華民國剪輯協會」會統計行內的薪金，再制定一個合理的參考公價，羅列前製、拍攝到後製崗位的收入水平，以及大型節目、電影及劇集的各樣支出，包括著名明星、導演的薪酬。
新人入行不懂行情，容易被佔便宜，當他們累積了一些經驗後，收入又隨著人脈際遇浮沉。項目支出每每不明，製作單位一句「冇乜 budget」便可耍走從業員，薪資如同由老細自由定價，從業員卻因怕被嫌「麻煩」、「臭朵」，而鮮會拒接工作。
除了公佈行情以外，「台北市電影戲劇業職業工會」亦聯同政府勞動部完成台灣首份影視勞工職災研究報告，以問卷訪問了400名電影、電視、廣告等類型的影視從業員，發現他們每天工時逾14小時、每3人便有1人被欠薪。
目睹如此風氣，台灣便有人不滿「傳統」，決定率先以一人之力站出來。資深燈光師屈弘仁在10多前訂立合約範本，要求所有與他合作的人都需在合約中寫明工時上限12小時，設有OT錢、保險等，結果當然不是一帆風順，屈弘仁因此錯失了很多合作機會，但也是保守風氣中的一點突破。相對前線，業界的中層至高層更有一定條件去觸發轉變。
所有的方向，都出自同一出發點
新加坡導演陳哲藝曾在一次訪問中提過，以往在中國大陸拍電影可以一星期拍足七日 、每日拍足18小時，但後來去到歐洲拍戲受到嚴格工時規定，只能想辦法在有限時間內拍完。但其實這才是正路，要頭痛、要適應的人應該是導演，而不是要求一班前線員工忘了日夜去追死線。
正如台灣演員吳慷仁在第57屆金鐘獎頒獎典禮上的一句：「我們作為演員比較光鮮亮麗，但真正要保護人才是接下來要頒發的專業工作人員，讓他們睡好、吃飽，很重要。」說到底，所有的方向，其實都是立足同一出發點——讓工作的人有好好生活的權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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